近幾年的藝術圈，確實讓我們逐漸看到屬於「女性」的力量，除了女性藝術家在市場上大放異彩，在亞洲的拍賣市場中你也會發現新一代的女性藝術拍賣官，她們精通市場、文史與熟稔，以相當獨特的風姿正在顛覆長期由男性主導的職業形象，這不但創造了另類觀點的「性別平等」，也展現了藝術市場相當不一樣的觀看視角，值得深入探討。
「確實，女性拍賣官在近年的藝術拍賣市場，絕對是一個新興名詞。」現任中華文物藝術拍賣協會理事長，也是台灣首位橫跨兩岸三地的藝術拍賣官游文玫，在與我聊到目前在藝術拍賣市場的「女力」趨勢，用了這樣的一個開場白開啟了對話。游文玫說在10年前，世界兩大拍賣行在很長的一段時間，拍賣官這個角色基本上都是男性的天下，三成左右的女性拍賣官，在男性主導的市場上，確實相對而言比較弱勢，即便是近幾年因為社群與網路蓬勃發展、女性意識也跟著抬頭的現況下，女性拍賣官的存在，其實還是有一定程度的「瓶頸」。
游文玫（圖／游文玫 提供）
分享本圖她說，或許是因為大家對女性有一種刻板的既定印象，讓人對讓女性來「主導」有一些保守的觀感：「拍賣官在藝術拍賣，我常形容他就是一個拍賣會現場的指揮家，人們既定印象會認為，女性的特質是柔軟大於陽剛，所以女性拍賣官怎麼會有辦法制霸全場？」但其實在市場上，你已經看到不少專業工作由女性來擔綱，而拍賣官也一樣，在亞洲的拍賣市場已經成為相當受關注的新興存在，「我幾乎不記得在我們之前有過年輕的女性拍賣官，」蘇富比亞洲區女拍賣官兼業務發展主管 CC Wang 也這樣告訴我：「直到最近，香港在這方面開始有突出的表現，女性拍賣官現在已然成為一種趨勢，並蔓延到其他地區，很多國家的拍賣市場也在已開始培訓年輕女性，希望她們成為藝術拍賣不可獲缺的力量。」富藝斯拍賣官兼日間銷售主管 Danielle So 也是在香港這個相同環境成長的一員，在英國畢業後回到香港，她認為這種演變可以被視為這座城市的「開放性」證明：「它非常願意接受不同的文化和新想法。」
Danielle So （圖／富藝斯 提供）
分享本圖因應環境改變 成為「亮眼」的存在
確實，人們對於拍賣官這世界上最古老的職業之一，因爲社群與影音的蓬勃發展，確實也成為大家重新關注的焦點，隨著 YouTube 上的直播拍賣現已積累了數十萬次觀看次數，人們的對於藝術拍賣的注意力，似乎也突然轉移到了社交媒體上，「自從成為拍賣師以來，我的關注者增加了很多，」CC Wang 笑說：「就像女性拍賣官突然變成『病毒傳播』的一員。」確實，拍賣是一項「令人難以置信」的市場交易行為，買與賣之間的「能量」交換，令人覺得興奮，而如果你在拍賣會現場觀看，你一定會發現那樣的「交易過程」確實會讓人血脈噴張，而社群與影音網路的所帶來的「窺密感」，也讓人對於藝術世界的好奇心，更進一步。
拍賣的模式也在藝術世界確實蓬勃發展，因為藝術作品的稀有性，所創造的價值（通常也相當高昂）可以被放大，或者說是那種「競爭性」讓人感到刺激，而且相較於精品配件或其他類型的拍賣物件，藝術品的估價相形之下更為複雜，一件拍品能不能受到青睞，拍賣官的角色確實重要，所以為了保持這一項傳統視角，想從事這項行業的拍賣官必須透過嚴格的制度進行培訓，課程包括理論、銷售技巧、價格策略和情境規劃，到語氣和拍賣節奏的所有內容都要深度地學習。當然，過去這樣的情境對女性來說幾乎是難上加難，游文玫就從自己的經驗分享了她的觀察，由於過去既定的印象讓拍賣官這個角色必須要擁有「權威感」，所以傳統上以男性為主的印象讓人根深蒂固；香港蘇富比拍賣行當代及日間拍賣負責人 Florence Ho 也分享，年輕時在倫敦開啟她的執業生涯，但對於拍賣官這個身份，她卻總覺得那個角色永遠是金字塔最頂端的身份，「對我來說卻是可望而不可及的境地。」
Florence Ho（圖／蘇富比 提供）
分享本圖大學畢業後就進入佳士得工作的 Georgina Hilton ，即便現在已是亞洲最著名的女性拍賣官之一的她也有類似的看法，執槌六年的她在被派任擔任拍賣官時工作才剛滿四年，當時年僅 25 歲的她開始執槌生涯之時，其實包括自己與公司都覺得這事件冒風險的事；除了性別的尷尬情境之外，女性拍賣官還提到了女性晉升的其他可能障礙，尤其是社會觀感。這確實是傳統文化始然，亞洲父母確實對藝術圈的職業持保留態度，他們總會認為從事法律甚至醫生等職業，會有更穩定的前景，負責業務發展的 CC Wang 觀察，她說性別與種族議題，確實在她開啟在倫敦的職業生涯後，成為一種尷尬的情境：「作為一名少數族裔成員，在倫敦工作時，我真的從未想過自己會有機會從事拍賣官的行業。」但事實俱在眼前，女性拍賣官的角色，確實逐步在放大中。
打破天花板框架 創造新的藝術領域需求
但這樣的態勢變化，到底來自於什麼樣契機？一方面在市場最大的中國，為了規範交易秩序在 2015 年訂定了《拍賣法》，規定所有的拍賣均應由獲得資格認證的拍賣師（中國稱拍賣官為拍賣師）擔任，游文玫說，這對於亞洲的拍賣市場造成了一定程度的影響，尤其是香港這個拍賣盛行的地方，所有的考核都必須照規定進行，因此過去的性別窠臼因此被慢慢地打破；另一項原因之一，則在於長達三年的 Covid-19 的肆虐。在此之前，香港的拍賣行需要依靠總公司的專業拍賣官來掌控重要的拍賣行程，但無法旅行的禁令以及外籍員工被迫回國的因素，迫使他們突然需要本地人才的加入才能成事，讓香港的拍賣官團隊成員成為眾所矚目的焦點——過去，訓練一位專業拍賣官可能需要長達兩年的時間才能讓他出師，但當時很可能只要兩個半月的訓練，就可以上場初試啼聲，你可以說這真的是因時趨利所造成的結果，但在產業中因應現狀所造成的改變，其實可能還是趨勢需求所產生的經營模式轉移，於是乎，隨著現場拍賣的場次大幅減少甚至完全取消，網路直播拍賣現已成為新的拍賣常態，Georgina Hilton 分析，這樣的狀態讓現在的拍賣現場（不管是線上與線下）與 Covid-19 疫情前的拍賣樣態，已然完全不同。
Georgina Hilton（圖／佳士得 提供）
分享本圖說實在話，網路拍賣雖然已經存在了 10 年左右，但由於製作上必須投注大量精力，只有在近年因為疫情影響，讓網路直播觀眾可以開始「佔據了拍賣最好的座位」，不過隨著情況最終恢復正常，拍賣官現在必須同時處理來自線上、現場與電話三方出價，這必須要重新開發自己的技能，向這些無法親自見到的觀眾，發揮她推薦的實力，「在拍賣現場，我需要百分之百的專注，並且在這段你無法預測什麼時候結束的過程中，集中所有精神來與現場對話。」的確，隨著競價戰的自主性爆發，這確實可能會對拍賣官帶來巨大的考驗，CC Wang 回憶之前她出售「Hotung Collection｜何鴻卿爵士私人珍藏」的重要藏品時，電話和現場競價相當「瘋狂」，這場拍賣在她還沒意識到的情況下，真的整整超出了四小時，也讓人大出意料之外。
確實，很多人會把將拍賣官與音樂指揮進行類比，Danielle Su 承認作為一名拍賣官其實是需要「多工」能力，不管是拍賣現場或是拍賣之前：「你可以想像一下，將拍賣各個部分當成樂譜—其中也包含排練的元素；與這些角色相較，拍賣官的不同之處在於，你可以規劃出上千種可能發生的場景，但即興創作和可以讓你即興創作的『資源』與『支援』，在事前的準備絕對是必要的，它們可以當你在面對如此多的不確定因素時保持敏捷，能夠隨時適應並迅速思考，這是做好一場拍賣的不二法門。」而游文玫也同意這樣的思維，女性拍賣官確實比較細心，在情緒與節奏的掌握上可以創造比較好的效果，「甚至在抬高最終拍價上，女性拍賣官更能透過自身對現場的細緻掌握，以自身的優勢來拉抬拍價。」此外，相較於拍賣公司內 in-house 的拍賣官，游文玫的獨立拍賣官角色，更需要的是被拍場與現場藏家的「信任」，「藏家要信任妳，知道妳掌握著拍賣的節奏，妳不會過度去『拱』價格，而拍場信任妳，會顧及拍場與原始賣家的利益，創造最佳的拍賣佳績，這都是獨立拍賣官要『抓』著的最基本原則。」她也同意，女性拍賣官自身的特質，對於掌握節奏、縝密的觀察，在拍場上有時反而會創造更好的效果，「因為有時在現場的瞬息萬變，有時女性會再處理各項事務上會更為周延，這是女性的特點。」游文玫說，這是女性拍賣官能夠佔據視線焦點，成為拍場最重要的亮點的重要原因。
不過，最終拍賣行業的成功，部分取決於市場影響決策過程的權威和能力，CC wang 認為，這還是她最喜歡這份工作的原因，「這是我可以從客戶那裡擠出『額外加價』的時刻——這對每個拍賣官來說，都是最重要的議題。」
Source：Deal Makers, Image Breakers: Hong Kong’s Female Auctioneers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