「沒有記憶,就沒有血性,沒有血性,就沒有國家!想將台灣過往的記憶,講給沒有記憶的年輕人聽。」-汪怡昕
荷西統治、明朝、清代、日治、民國,台灣經歷多個時代,歷史的悲傷與歡笑,深深刻畫在島的記憶中,還記得那些伴隨著你從國小至大學,甚至研博時期的歷史事件,如霧社事件、二二八事件、白色恐怖、美麗島事件、野百合學運,這不是課本上的文字,而是很多人真實的故事,身爲台灣人,你曾了解過嗎?
台灣是個自由民主的國家,對於政治、海峽兩岸的議題,每個人皆有不同的見解,但你有發現嗎?現今年輕人對於政治冷感度其實蠻高的,雖然不乏有熱情參與的民眾與青年,然而很多人認為,這話題離生活太遙遠,碰不到,維持現狀就好,甚至在共機不斷擾台的幾年間,有些人對此危機,早已習以為常,漠不關心。反過來思考,現在發生的事就如此看待,更何況對台灣過去的歷史呢?台灣政治連續劇題材的第一位開路先鋒,身為導演、製片人的汪怡昕這樣說:「台灣走到今天,是經過很多人的付出。」現在的生活,是先人們不斷努力、改革、抗爭,才有如今的台灣,也許我們該好好瞭解,屬於這個島嶼的記憶。

(圖/汪怡昕 提供)
分享本圖初出茅廬,踏入圈內
入行已三十五年的汪怡昕,拍戲劇起家,但有一段時間覺得「原來拍戲就這樣哇!」,因此中途離開產業。他告訴我,當時影視圈有個風氣,電視劇第一集一定要開紅盤,所以許多片會將錢砸在前幾集,採用實景拍攝,後面則進棚錄製。「我正值年輕,滿腔熱血,加上畢業於電影系,很不習慣這樣的做法,但直到有次事件後,改變了我。」聽到這,確實讓人很好奇,究竟是發生什麼事?讓一個剛入職場的年輕人改變態度了:「那時,在片場會不經意提及『我是唸電影的』,然而有次被一位燈光老師傅教訓了,他大概覺得我很自以為是」,叫我去照一下燈,我當然不會呀!從此之後,我再也不敢在片場這樣說。」這一遭,也讓一位年輕氣盛的少年,收起了氣焰。
講到拍片,除了花費大量金錢外,其實還有耗時,「在沒有勞基法保障的時代,我們常錄通天棚,比如早上接晚上,晚上接早上,24、36、48小時這樣拍攝下去。」我一聽,心裡驚呆了!怎會如此,都不用休息嗎?他說著「那時覺得,原來這就是台灣拍戲的環境,那就沒有意思。」之後他決定離開產業,十年後再次回歸,拍攝多部政治劇,從《國際橋牌社》第一季、第二季、《國際橋牌社外傳:和平歸來》等,打開政治題材的市場。

(圖/汪怡昕 提供)
分享本圖「政治」議題,為什麼台灣沒有?
在這個網路傳播快速的時代,因日韓美劇的流行,也許你看過很多著名的歷史、政治劇,像是《南山的部長們》、《紙牌屋》、《CHANGE》等,台灣近年來也推出多部政治題材,從《人選之人—造浪者》到《鏡子森林》所在多有,但十幾年前,這類型的劇,是不存在的。「台灣這麽民主自由,為什麼沒有政治題材的片呢?」汪怡昕回憶十年前說著,這也讓我反思,對!為什麼沒有人拍?是因為大眾對這類題型不買單嗎?「沒拍有很多因素,像涉及到敏感議題,在當時作為一個成熟的影視製作人,不會輕易嘗試這類型。但日韓中美都有人拍了,台灣呢?我在業界也打拼了多年,自己有累積一定的能力與財力了,就展開計畫。」作為打破,開創新局面的革新者,一路走來一定很不容易,他也提到,那時所接觸的影視圈工作人員,都認為拍台灣的政治歷史劇,沒有市場,而他的行為因此得罪許多人。
汪怡昕,一開始嘗試拍攝政治類小品,像二二八事件、白色恐怖議題,發佈後造成許多爭議,「還曾被洗版呢!因為採用歷史實境手法,還被電視台的政論節目討論,史觀不正確的問題。」我心想,受到如此大量的言論攻擊,一定很難熬,不知道汪導有沒有事?沒曾想,他開玩笑的語氣述說「那時超開心的,感覺到自己是個『咖』被討論了!」開放的心態,讓我更好奇,究竟他對「這系列」作品有什麼期望呢?「那個時期,不乏有些轉型正義、歷史、政治議題的紀錄片,但只有老一輩的人們在看,他們哭的唏哩花啦,年輕人呢?」對年輕一輩來說,這些題材過於生硬,很難吸引觀看,但他不放棄。『沒有記憶,就沒有血腥,沒有血腥,就沒有國家!』「這些台灣過往的記憶,是要講給台灣沒有記憶的年輕人聽。」因此他嘗試各種方式與年輕時代溝通,《國際橋牌社》第一季也採用特殊的製片手段,期望更多人能接受、看見、理解,台灣的歷史。

(圖/汪怡昕 提供)
分享本圖《國際橋牌社》同島一命,死裡求生
拍攝敏感的題材,可想而知一定會面臨很多挑戰。如,製作費的不足、全世界政黨與利益團體的干涉、收看年齡層限制、無法上架等問題。汪怡昕說「拍攝《國際橋牌社1》時就一個製片策略,不是要成為神劇,而是要活下去。」因此開拍前,他與團隊進行多次討論,要怎麼讓這個政治題材活下去,也擬定很多行銷策略。然而,還是迎來許多難關,像由於是台灣第一個政治題材連續劇,因此從台灣到世界的各個政黨與不同背景的人,常與劇組接洽,期望在片中能看見有利於該政黨、該團體的投射,這也是作為開路者的煩惱。
但其實上架,才是最大挑戰,「當時面臨版權上架的困難,出價較好的平台,不想引起公關危機,因此婉拒,其餘平台則是覺得價格過高無法負擔,幾乎已無路可走。」到這,我都覺得他真的走投無路了,這就是最壞的情況吧!甚至是「與某個國際OTT談好,結果簽約的前兩天,他們突然變卦…」消息猶如晴天霹靂,讓團隊陷入絕境中,所幸最後由friDay承接下播映方案,《國際橋牌社》才得以出現在大眾眼前,這就是他說的「靠著很多人的幫忙,才會有今天的《國際橋牌社》」。

(圖/汪怡昕 提供)
分享本圖隨著《國際橋牌社》的播出,政治題材漸漸進入大眾的視野,也收穫許多好評,汪怡昕也開始著手第二季的計畫。我思考著,有著第一季的成功,那第二季會開展的更順利吧?但,並不是,由於史觀的問題,在上架問題上他們又陷入困境,「國內某些平台方認爲李登輝史觀,並不是主流的史觀,而國外平台爭取後,也沒有下文。」這次他又再度卡關。面對無緣上架各平台的困境,在他與顧問偶然間談話,想到「那不如自己賣」,然而將自己的作品放到非OTT平台尚未有成功先例,這是一場豪賭。在沒有口碑,又被別人抹黑的前提下,要怎麽吸引觀眾呢?「就免費開放第一集吧!」他自信的說著,就像標題一樣「同島一命、死裡求生」所幸再次被看見,打開了市場。
近年來海峽兩邊的文化戰,持續的打著,對此汪怡昕決定將台灣的歷史,帶入中國人眼中,「你怎麼知道,看過《國際橋牌社》的人,未來會不會成為中國改革者呢?」我心中思考著,確實透過電影、戲劇的刺激,對人的啟發、價值觀的影響,有一定的可能性,重點是,看見不一樣的觀點,看見台灣詮釋的自己。而他進軍中國市場的方法,也特別有趣,他設在十月一日中國國慶日開賣,他有趣的說到「要用台灣的民主故事,慶祝中國國慶。」神奇的是,上線當天系統遭攻擊大癱瘓,到十月二日修復完,幾天下來,進到銀聯卡的共有100萬,可見有眾多觀眾買單了。
但同時我在想,他們是用什麼行銷策略呢?眾所周知微博對政治議題,有嚴格管控的,到底怎麼進行宣傳?回到《國際橋牌社》,那時他們就開始做文化逆滲透「我們買1000個微博帳號!在半夜猛推《國際橋牌社》,被禁掉,就再買,從2020年1月1月起動計畫,到一月底前,一千個帳號,已經被禁掉四五百個帳號,當時真的很失落。」 隨著 covid 疫情的興起,他心想「應該沒時間管我們吧?」就加大微博帳號購賣量,沒曾想管控更嚴。這時他又規劃其他方法,聯絡盜版商販售,但對方看後,也婉拒了。沒路走的汪怡昕,將影片放在微博上,寧可自己當盜版商,也勢必要將台灣的歷史,我們自己故事,給裡面的人看到。幾經周折,最後有帳號活了下來,而《國際橋牌社》也被大量的中國人看見。

(圖/汪怡昕 提供)
分享本圖望榮耀歸回那群人《國運之戰》
隨著前兩部作品的成功,汪怡昕也決定挑戰拍攝電影《國運之戰》,故事講述台海危機下陸海空軍們的故事,當時的他也躬逢其盛,在高登當過兵的他,期望《國運之戰》能將守住台海危機的無名英雄的事蹟、故事、歷史,敘述給更多人知道,並將軍人背後的女性、軍眷所承受的犧牲刻畫出來。
同樣,此次也面臨財政困境,對此他們選擇將《國際橋牌社》第二季的道具賣掉,換取資金。其中一項是忠靈袋,他回憶當年當兵情景「當時我在高登守到最後,長官要求運更多袋子,一連70人的隊伍,竟運了200個上來。」當時的情況如此嚴重,確實叫人震驚。賣劇組的道具,總有到頭的一天,汪怡昕選擇開放新的贊助方案--賣名字,將劇中男女主角、配角的名字賣出,這個前所未有的小額贊助案,確實有趣:「希望透過這個機會,讓大家能一同參與這部電影。」那究竟什麼人會購買呢?汪怡昕分享,有贊助者將名字買給他永遠離開的初戀,以此表示追思,也有人想要找特別「皮」的角色,用自己的孩子作為命名,購買理由層出不窮,讓他會心一笑:「真的蠻有趣。」甚至連名譽製作人、導演的名字都可以賣,汪怡昕笑說,為了籌款,無所不用其極,但他也認為,這樣的小額募款,讓大家從電影的內容到電影的製作都可以「共同創作」,其實是另一種「同島一命」的有趣連結。

(圖/汪怡昕 提供)
分享本圖台灣走到現在,有不少無名英雄在背後努力、改革、堅守,才有今天的民主社會,身處在安逸現況的我們,時常將這些壯烈的歷史遺忘,但身為台灣人,也許有時該回頭看看,前人的腳印,聆聽島的故事。而很多故事的主角,並不知道自己就是「那位」無名英雄,除了將歷史帶給年輕人外,也要讓「故事的主人公們」知道自己的故事,就像汪怡昕所說,許多老兵不知道自己是英雄,「而『把榮耀還給他們』才是對於為這個島嶼付出的人們,所做的最好致敬。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