放血療法裡對我們來說可能不是這麼陌生，依我膚淺的理解，中醫會在傷處扎一個小洞，將少量淤血放出，達到氣血循環的效果，但你知道嗎？在歐洲，放血療法（ Bloodletting ）並不只是我們想像中「扎個針」那麼簡單，弄不好可是會出人命的！而且這種危險的療法居然在醫學中流行了上千年，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呢？
Blood n.血
letting v. 放出/任憑/允許
Bloodletting n. 任憑血液被放出＝放血療法
任憑血液被放出是什麼意思？沒錯，就是字面上讓血一直流的意思，放血的工具可以是一把刀，切在患部靜脈任血液流出，或著拿水蛭來吸血。人體的總血量也頂多才六公升上下，而歐洲的放血療法是以幾百毫升甚至幾公升放，導致歷史上有很多人失血過度而死，所以這種療法到底是治病還是致命？
起源：關於女性的經血
據說五千年前埃及時期就已經出現放血療法，確切方式已經不可考，但以他們做木乃伊時純熟的放血技術看來，有可能只是後人推測他們會依此治病。但真正開始實施放血療法的時間，則是古希臘時期——在當時，巫醫盛行，多數人會認為生病就是被神逞罰或是被惡靈附體，他們會做個法驅個魔或跟神禱告，如果你沒有好起來就是罪孽比較重，然後繼續更用力做法驅魔，再不行，你就是天命已絕。
中間沒有任何醫術和治療，只有運氣和命運。
古希臘醫學家 希波克拉底提出「四體液學說」，認為人體由血液、粘液、黃膽汁和黑膽汁組成，當身體內的體液平衡就健康，不平衡就會造成疾病。（圖／舊妮老物 提供）
分享本圖但西元前 460 年有一個人不相信巫術這種怪力亂神，他相當有實驗精神，覺得應該實事求是，並力圖將「巫術」和「醫學」分開。他就是鼎鼎大名的「醫療之父」希臘醫學家希波克拉底。希波克拉底提出「四體液學說」，認為人體由血液、粘液、黃膽汁和黑膽汁組成，當身體內的體液平衡就健康，不平衡就會造成疾病。據說他觀察到女人每個月經前會抑鬱煩悶，但經血結束就神清氣爽，跟著他的一群學者就推斷：啊！正是因為這種自動排出血液的功能會讓人更健康，所以，我們將充滿雜質的血放掉，病灶就會消除吧（這推論真讓我大開眼界啊，女人果然是蓋亞，是夏娃，是拯救蒼生的林默娘）！
於是，結合體液平衡的種種假設，加上大量的人體研究，放血就這樣慢慢被視為治病的重要手段。
到底是「算命」還是「看病」
古希臘醫學家 克勞狄烏斯·加倫 強力主張放血，他同樣認為體液比例失衡就會生病，需要以放血來去除多餘的體液，達到清除血液裡雜質的效果。（圖／舊妮老物 提供）
分享本圖到了在羅馬帝國期間，同學派加崙（ Galen ）強力主張放血——不管什麼病，把髒血放掉就好了，更把四體液學說做了一個加強版：紅色對應血液，主管頭部，屬火，個性還很熱情、適合社交；白色對應身體黏液，主管肺部，屬水、冷靜獨立；黃色對應黃膽汁，黑色則對應到黑膽汁。他同樣認為體液比例失衡就會生病，需要以放血來去除多餘的體液，達到清除血液裡雜質的效果，所以，如果你身體裡面的紅色血液太多了，就容易頭痛且衝動；白色粘液太多就會冷靜到遲鈍；至於黃色的黃膽汁過多就會躁鬱，黑色的黑膽汁太多，就容易抑鬱。發展到後來放血療法還真的把星象納入系統，醫生不只要精通複雜的四體液理論，還要會看天象，不是隨便說放就放，所以，假設你是牡羊座，又剛好傷到對應的器官，那你一定要撐過太陽過了牡羊宮才能放血（是不是有點像我們農民曆的概念啊？（笑））
生病請找理髮師？
到了全身心地奉獻和順從上帝的中世紀，民間的「醫生」有可能是僧侶、尼姑、藥師、助產士、理髮師或騙子，他們宣稱自己是因為信仰極為虔誠，甚至和神有某些神秘的連結，才擁有治病的能力和醫術；而他們的治療方式，一樣就是「放血治百病」，但，一切都看神的指示。醫好了，哈利路亞行了神蹟；醫不好，那就是這個病患罪孽深重，觸怒了上帝，接下來就只能為患者禱告，看他的造化，倘若人死了，鐵定就只能下地獄。過程中，大家會祈禱、朗誦詩歌，甚至演奏音樂，而且放血需要要放到病人昏厥或身體虛弱為止（通常，這已經是放了很多血的結果），這表示妖魔已經被驅走，體液也恢復了平衡。
民間的「醫生」有可能是僧侶、尼姑、藥師、助產士、理髮師或騙子，他們宣稱自己是因為信仰極為虔誠，甚至和神有某些神秘的連結，而他們的治療方式，一樣是「放血治百病」。（圖／舊妮老物 提供）
分享本圖更有趣的，是放完血後必須要塗上糞便，讓療效更好（不要懷疑，塗上糞便讓傷口保持濕潤和恆溫是當時先進且普遍的處理）。根據一本古老的英國醫學書籍，放血能治療的疾病包括：哮喘、癌症、霍亂、昏迷、驚嚇、糖尿病、癲癇、壞疽、痛風、疱疹、消化不良、黃疸、麻風、眼疾、瘟疫、肺炎、壞血病、天花、中風、破傷風、肺結核等等，總之大大小小的病，放血就對了，病越重血就放越多。其實除了放血，喝尿、灌腸和催吐等治療手段，可都有「理論」或「書籍」證實，厲害吧！
「謀殺級」治療
現在，我要來說說幾個歷史上放血的恐怖故事。英國被稱為「快樂君主」（ Merry Monarch ）的查理二世（ 1630-1685 ）從抬頭就可以知道，他的人生可說是風流快活、狂歡作樂、尋芳覓艷，派對、賽馬、看戲等都少不了他的參與，但晚年的某天身體不舒服，（據說是小中風）立馬叫來了皇宮之中的數名御醫前來看診，在你一句我一句激烈爭辯後，查理二世的手上被劃了一刀，他們決定先幫國王放血，接著採取驅魔儀式，在他頭上烙了一個洞，派教士灑聖水讀經按十字架，周圍的人們一起禱告。
好幾個時辰過去，血陸續放了五六百毫升，國王依舊病危，御醫眼看方法都沒用，就灌催吐劑給國王，吐完以後再灌腸、灌腸完再吐，週期為兩小時一循環。
英國的查理二世因放血療法而死。（（圖／舊妮老物 提供）
分享本圖好的，放血、催吐、灌腸加被烙傷，你猜查理二世最後怎麼樣？當然不出意外被活活弄死了。雖然十七世紀時的解剖知識、手術和診斷技術水準已經大幅提高，但因為風險相對太高，必竟切一個洞跟切開身體的難度大相徑庭，醫生們普遍還是不太願意嘗試新穎的治療方法，進行了千年的放血療法也就持續流行。
那那那……到了十八世紀咧？很不幸地，放血還是放掉兩條重要人物的命——法國路易十五和美國總統華盛頓，都是放血的受難者。法王路易十五（ 1710—1774 ）小時候全家都得了天花，在當時是不治之症，父母接連染疫過世，但不知道為什麼他的家庭女老師將他藏起來，堅持不讓醫生幫他放血治療，並冒著生命危險照顧他，他得以康復，在他前面的王位繼承人全都因病被放血而死，王位就奇蹟般就落在他頭上。但不知道是不是幼年陰影，路易十五一樣流連花叢，甚至還設了一個後宮。晚年得了天花，醫生們趕緊使用萬用療法：放血。沒用，再放！還是沒用，繼續放下去，於是他在血被放完前就一命嗚呼了。
法王路易十五曾兩度經歷放血療法。（圖／舊妮老物 提供）
分享本圖講完路易十五，另一個放血療法患者是砍倒櫻桃樹的華盛頓。1799 年，總統 68 歲，他在大雪中騎馬巡視自家花園，回家後開始發燒喉嚨痛、呼吸困難，伴隨忽冷忽熱。據說他老人家是放血療法的忠實擁護者，命令美國的醫生放血催吐等經典菜單都給我來大份，資料顯示他被放掉了兩千五百毫升的血，是人體總血量的一半，最終喉嚨不痛了，因為總統失血過多死了。
華盛頓總統是放血療法的忠實擁護者，資料顯示他在臨死前被放掉了兩千五百毫升的血，是人體總血量的一半，最終失血過多而死。（圖／舊妮老物 提供）
分享本圖我收藏的恐怖工具
放血有許多不同的方法，最常見的是刺絡法，從一個或多個較大的靜脈釋放血液。工具常常包括注射器、彈簧刺血針或裝有熱空氣的玻璃罐。19 世紀還有一種特別的放血工具，稱為放血劃刀，使用彈簧讓數以十計的刀片滑出，旁邊 Lamprey 字樣是一種會吸血的鰻魚，也是這台放血器的名稱，產於英國 Dublin ，整組除了有刀片放血器以外還有抽真空的罐子，還配有一個精美的幫浦，最後再用桃花心木盒承裝起來。
嗯！這個工具確實很驚悚，但能藉此看見數千年前的醫療脈絡，於是乎，它就變成了我的收藏之一。醫療的發展真的是好不容易啊！身在現代的我們回去看這些歷史，或許會覺得很不可思議，但這在當時的文明進程已經是最先進的技術了。
直到 1850 年後，醫學發展越來越進步，放血療法才緩慢地走下神壇，現代醫療可以說是建立在先人們的命上耶！是不是跟我一樣開始有肅然起敬的感覺呢？
